人们常常以为,成功多带有偶然性、殊不知,智慧女神的光芒更胜过幸运女神的眷顾。只有始终撇试身外的杂音,聆听自己内心真实的呼唤,也许《格林童话》的成功就不会来得那样迟。事物的联系与发展总是暗藏奥秘玄机。横陈在我们面前的荆丛,萦绕于身畔的夜雾,甚至由自我衍生的孤独,都是命运的安排。当我们剥落虚无,触摸心壁上的纹脉,点亮梦想,哪怕灯火阑珊,也必定能照亮一寸欣喜的脚印。
本来,如果用卒章显志(篇末点题)的朴素方法多多少少可以弥补文章的不足,但是,作者又反复运用了一系列神秘玄妙的词语,所说的竟是“事物的联系与发展总是暗藏奥秘玄机”“自我衍生的孤独,都是命运的安排”“剥落虚无,”就能“照亮一寸欣喜的脚印”等等近乎无病呻吟的呓语。其华丽的包装可能使阅卷者感到自卑了,结果就得了高分,居然被列入优卷之列。当然,不可否认,作者在当前中学生中,驾驭文字的能力是第一流的,但是,华丽词藻掩盖不住苍白贫弱的思想。一位很有才华的作家严厉的批评这样“奢华、锦绣词语没有几句是人话。对这样的滥调文章给予高分,老师难咎其职。”也许这样的现象比较极端,但是可以肯定,并非个别特例。正是因为这样,有识之士才在近一两年来,呼吁作为教学指挥棒的高考作文应该强调议论文体,以免这种委靡浮华的文风泛滥,对青少年的智性创造力造成损害。就我所知,世界上还没有哪一个国家的高考会把这样的作文当作优秀作文。今年命题强调议论文的倾向,一方面是针对现状,另一方面也是与国际接轨,命题从抒情为主向议论文体过渡顺应着历史潮流,当然,这才刚刚开始,不足为奇的是,许多命题者并不自觉.暴露出许多矛盾,就是有坚定文体自觉的福建省,也未能免俗。该省的原题是袁隆平的一段话:
我的工作让我常晒太阳、呼吸新鲜的空气,这使我有了个好身体……我梦见我种的水稻长得像高梁那么高,穗子像扫把那么长,颗粒像花生米那么大,我和我的朋友,就坐在稻穗下乘凉。
考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选择了议论文,但是,规范的议论文凤毛麟角。这当然与平时缺乏议论文的训练有关,但是,根本的原因还在命题。题干中袁隆平的话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集中在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因而身体健康,第二,怀着美好的梦想。好身体和梦想是同质的,都是诗意的,袁隆平的胸怀把野外作业的艰辛,反复失败的痛苦,用抒情的话语,升华为诗的想象,而梦想则更提高了审美的层次。前些年,高考命题的对立统一模式之所以普及就是因为提供了具体分析的基础,可是这个命题却仅仅是抒情一个侧面,一般学生,很难把袁隆平的艰苦奋斗历尽风险还原出来,进行理性的分析。从写作学的角度来说,这样的题目更适合写抒情散文,而命题实际上强调的是议论文体。题目内容与形式要求的矛盾,暴露了命题者自身的局限。显然,命题者并不真正明确,同样的素材,追求抒情诗意时,所遵循的逻辑可以是片面的,如出污泥而不染,可以尽情抒发诗意,而作议论文却要揭示潜在的矛盾,同时考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又如,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用以抒发团结就是力量时是生动的,但是作为议论文则显然不全面,要作理智的分析,就要联系到三个和尚没水吃。美国高考作文SAT(Scholastic Assessment Test)评分标准中,有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原则。既是对学生素质(从感性抒情上升到理性批判)的要求,也是议论文的根本准则的规定。这就要求对一切公认的说法,包括谚语、格言,都要进行反思,不管是马克思主义,还是解构主义,其活的灵魂,都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缘千里来相会,是富有诗意的,但是,这是须要分析的,笼而统之这样说,是缺乏智性的,同时把不是冤家不聚首考虑进去,进行具体分析,才可能有理性的深度。水滴石穿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个道理在特殊条件下会转化为反面,在溶洞中,水滴不但石不穿,相反会长出石笋来。一些老师教学生为文执着于“名言会萃,名人开会”,殊不知名人名言和名事,往往带着潜在的片面性,不加具体分析,都是死的,只有进行具体分析,加以批判,才能有生命,变成自己的主题。就是袁隆平的这段语录,也是须要具体分析的。科学研究的失败的风险和长期的挫折,和理想的实现和成功的自豪是对立的统一。袁氏以诗化的想象,把矛盾淡化到隐性层次。所遵循的是抒情逻辑,要写作议论文,就要把理想(梦想)的诗意和现实的艰难之间的矛盾还原出来,从而作理智的、全面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