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所谓“知识歧视”,其实是对运用知识和技能从事劳动的人的歧视。
中国人民大学 前校长、现中国职业技术教育学会理事会会长纪宝成,在接受中青报专访时,对职业教育现状的焦虑和不满溢于言表: “关于职业技术教育,大家谈起来都认为很重要,现实生活中又离不开,打心眼里却瞧不上。” “现在几乎没有市委书记、市长与县委书记、县长的孩子上职业院校,就连说职教重要的人的孩子一般都没有上职业院校。”
纪宝成列举了多项有关职业技术教育的歧视性政策和规定。审视这一系列的政策、规定,可以发现它们有一个共同点:知识歧视。以纪宝成的描述,就是人为地设计出一整套制度来,把不同功能和种类的知识和技能,分出高低贵贱来。
无论中考 、高考 ,成绩最低者读职业学校——这个排序,也是一个知识排序:职业院校所传授的知识、技能是最“低级”的知识和技能。由此发端,职教生在求职、就业过程中的一系列的低评价、低待遇、低地位,以及职业教育的低声望,就顺理成章地出现了。
记得亲戚家一个孩子学习成绩不好,对高考信心不足,建议他考虑高职院校,孩子及其家人听见“职业院校”一词,其恐惧、拒绝的表情与心理,如同遇见瘟疫。纪宝成说“老百姓不认可、不愿意送孩子上职业院校”,是因为在一系列制度安排下,读职业院校,庶几成了“知识贱民”。
说职教歧视是知识歧视,那么,比职业技术教育更“高级”的本科乃至研究生教育不是很受重视吗?“知识歧视”的观点还站得住脚吗?一直来被诟病的“高校行政化”的核心,或者说要害,就是在从事知识生产的高校里实行官本位,而不是知识本位;从科研课题到其他利益分配,教授要仰行政之鼻息。本科教育和研究生教育的“地位”,虽然高于职业教育,但还是要看权力的脸色——说到底,所谓“知识歧视”,其实是对运用知识和技能从事劳动的人的歧视。
一朋友多年从事高职教育和职业教育研究,他说,在德国,一个出色的职教毕业生,可以拿到相当于大学教授的工资;在一般人心目中,一个官员与大学教授、技术人员之间,并无中国式的“高低”之分。专访中纪宝成把当下社会风气归结为“拥抱资本、疏远劳动、轻视劳动者”;如果加上“拥抱权力”,就比较全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