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去北国,头一回去北国的大西北,头一回坐三天四夜火车冒冒失失闯进四九。
都说大西北的冬天粗犷凶悍,谁料到竟如此腼腆又如此灵巧。
你想从车窗一睹她的丰采吗?对不起,她早已用你呼出的热气织成一幅厚实的窗帘,紧紧胶合在玻璃上。
你想打开窗门吗?冷且不说,你也打不开。她依然用你呼出的热气将窗门牢牢地焊住了。
你用热乎乎的手掌将那厚厚的窗帘烙破一个洞,好奇的目光终于伸向了窗外,可窗外已蒙上了洁白的面纱。不,那不是面纱,面纱哪能不透明?面纱哪能从头捂到脚?
你还想看个究竟吗?可烙破的窗帘须臾补得天衣无缝,依然用你呼出的热气,她的手真是巧极了。
车厢是一个密封的罐头盒,密封着春天,密封着五湖四海南腔北调海阔天空的情趣。
火车终于奔到了铁轨的尽头。
走出车厢,掉进了冰窖,时令骤然跳过了两个季节。
风呼呼地刮着脸,说它是刀子,完全不是比喻,一点也不夸张。鼻孔吸进了什么异物?伸手一摸,原来一根根鼻毛,竟成了极细极细的冰棍。
分明飞扬着片片雪花,却又依稀可见一团毛乎乎的太阳。
地上全是冰雪,抹了油似的。从来不曾溜过冰的我山一般沉重地倒下,溅起一阵阵开心的笑,也招来一双双搀扶的手。
我实在不好意思,想自个儿爬起来。挣扎了好几个回合,全都无济于事。穿得太多了,活象个棉花包。两条腿灌了几天几夜的铅,哪能听使唤?
手套竟也欺负人,不翼而飞,一双手按到了冰雪上。那冰雪竟也如此好客如此多情,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受不了这热烈,终于挣脱了,终于被扶起。